打石佬已经僵硬了

佝偻的打石佬 卧在溪滩上

像一座石拱桥的雕塑

他圆睁着浑浊的双眼

右手紧紧地攥着那把

磨得油光闪亮的沉重的铁锤

从打石佬身边 老婆子

泪眼婆娑的老婆子 寻不到半句话

却找到了五叠湿漉漉的钞票

和一张石拱桥的图样

老婆子眼前模糊了

她心中的石拱桥崩塌了

在山民们的哭喊声中

老婆子醒过来了

她把这五叠钞票和石桥的图样

颤抖着 捧交给身旁的新村长

她要在水步磴上空 按图样筑一座桥

要将打石佬安葬在桥畔的山麓

桃花溪簇拥着白色的浪花

岁岁月月 日日夜夜 咆哮着

呼唤着 像打石佬般的石拱桥

呼唤着 像石拱桥般的打石佬……

（原载《星星诗刊》1989年第12期）

愚昧的罂粟花

这是一朵鲜嫩妖娆的罂粟花

凋谢在不该调谢的季节

山里人骂她是败坏村风的野女人

公公婆婆骂她是“白骨精”

她竟敢在新婚之夜 用农药

药死了她那半痴呆的新郎

（她以为这是唯一的手段）

药死了那位副区长的公子

药死了父母包办的婚姻

药死了养父升官的希冀

告别“三转一响七十二条腿”的诱惑

与一位卖瓜子的穷情哥私奔

当法庭宣布她判处死刑的时候

她淌着泪 跪地合掌：“阿弥陀佛

保佑我那位穷阿哥瓜子畅销

（她不知道 穷情哥昨晚已跳崖殉情）

保佑我再世出生在法官家……”

一颗长着眼睛的子弹 呼啸着

向一朵“恶之花”射去

雷声里 罂粟花凋谢了

法警验尸的时候

发现她的内衣胸口上

一朵她亲手刺绣的玫瑰花

一朵雪白雪白的玫瑰花

弹头是从花心钻进去的

残阳染红了白玫瑰的花瓣

喷红的弹洞 像一张颤抖的嘴巴

用血 向人们倾诉着 呼喊着……

（原载《北京文学》1990年第1期）

【注：浙江省作家协会选编的《浙江诗典》

2007年4月由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