恁大的寺庙?聪辩法师觉得这个老僧说话不简单,就向他请教法号。老僧说他没有法号,这里的人都管他叫郑头陀,因此他就叫郑头陀了。郑头陀说自己在梅林禅寺住了整整一个甲子,他是在解放战争时期当逃兵逃到这里的,本意是借寺庙躲一躲,不承想竟躲了一辈子。郑头陀说,他刚来的时候正是寒冬,天上飘着大雪,他进庙找膳宿,却发现里面的和尚早已跑光了,不留片席,也没有一粒米。他又饥又冷,躲在一尊佛像下面的稻草堆里直哆嗦。到了三更,冷风挟着雪花从墙洞口吹进来,他冻得不行了,蜷成一团,求佛祖赐给他片时的暖和。就在这时,佛像的一只木制手臂忽然掉了下来,落在他跟前,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拿来就当木柴烧了,他坐在微弱的火堆旁,总算熬过了那一夜。从此他就在梅林禅寺住下来,还刮掉了三千烦恼丝,自称头陀。现在,这座庙里就四个和尚,除了郑头陀,还有三位分别是石头陀、王头陀和裴头陀。郑头陀指着门外边屋檐下一个正在接雨水的老僧说,喏,他就是石头陀。石头陀极瘦,直似骷髅上裹肉,肉外裹布。他是个聋子,绰号“木耳师傅”,意思是说他的耳朵像是木头做的,不中用。石头陀不礼佛,不念经,只是偶尔手持扫帚,但从不扫地。落叶齐阶,也不扫。照他的说法,狂风一吹,落叶自然飘走,不飘走的,迟早也要腐烂。人安于惰性,也便莫名其妙地带上几分仙气。聪辩法师走到门外跟他打招呼,他没理会,或许是因为耳朵听不见。聪辩法师很想见一见另外两个头陀,于是就向郑头陀打听。郑头陀说,王头陀就在钟楼里,裴头陀不在,恐怕是又去吃酒了。聪辩法师说,我方才听到钟声,才晓得这里藏着一座古庙,这钟听起来似乎有些年头了。我细数了一下,钟声长达百秒,是上好的古钟。郑头陀说,看来你是行家,这古钟已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我们四个老家伙的年龄相加起来也没有它老,我不妨带你去看一下。上了钟楼,见过撞钟的王头陀,各自行了礼。聪辩法师夸王头陀撞钟撞得好。王头陀说,我只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而已,这僧家岁月,譬如经书上说的猕猴骑土牛,实在是虚度了。聪辩法师问他,在这座寺庙驻锡已有多少个年头了?王头陀不假思索地答道,三十四年零六十三天。聪辩法师不由感叹说,当和尚每天撞好钟也不容易啊。聪辩法师拿起手中的照相机,给两位头陀各照了一张相片。 下过了雨,天青地白,水满捣臼。聪辩法师拿起雨伞,对郑头陀和王头陀说,我就住在山那边的姚宅,以后有空我还会再来。郑头陀双手合十说,不送。出门时,聪辩法师向石头陀行了 |